到后来,看稿看得多了,渐成习惯。好似看那些诬陷别人的刀笔吏的讼状,知道它反正是假的。只有一点难过之处,就是我自己必须参加帮忙制造这种刀笔吏的讼状。这里面有些文章,说的那些罪状,好似过去我确曾见过的某些人的罪行,都是通告了的,罪大恶极,而实际上竟不是那么回事。
记得一位比我早三级的同学熊大缜,平时不大活动,很用功,从抗战开始,他这个书呆子便抛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,大学助教不当,跟到冀中参加革命。他是学工科的,在部队主持科研工作,制造了炸药、手榴弹,还跑北平为部队采购药品和电台,谁想到,这个人后来竟以特务罪被枪毙,而且正式通报,明正典刑。同学们见到都既惊讶又传以为戒,一提起他就是“隐藏的坏人”。又是谁想到,过了几十年后查清,原来是场冤狱!
还有一位,北平“一二·九”运动中的知名人物,北平市学联的常委王文彬,1938年还在武汉负责筹备全国学联大会。会散后,领导上留他在武汉工作,他却执意要回山东微山湖拿枪杆子抗战,说:“我们给国民党帮忙帮得够多的了,我要回去拉我们自己的队伍去了。”这样一个人,却在微山湖的“湖西肃反运动”(闻为康生领导)中,被定成“反革命”,枪毙了!可能因为他是学生运动中的名人,消息开始传来的时候,都没有人告诉我们真情,只听说他是抗日“牺牲”了的。所以杨述曾写过追悼他的诗,还说是:“我闻君就义,矢志与君同。”到后来才知道是这么一个死法,早知如此,是决不能“与君同”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