米价越来越贵,千字斗米运动,终于成为泡影。那时,我也就死了那条卖文的心,除了和《新民报》写着固定的文字而外,把写稿子的工夫余下来,看看架上残余的几套破书,或者念“无师自通”的英文,或者画“无师自通”的画。再有剩余的时间,就是和邻居谈天了。抗战时期,平均每天不能写到三千字,可说是比较工作轻松的时期。假如那时能办到千字斗米,或许我可以多写出几部小说来。
夜生活
过了黄昏摸黑坐,无灯无烛把窗开,等她明月上山来。
这是二十九年,我填的几阕《浣溪沙》的半阕,说的是无油点灯。当然有人说,何至于穷得买不起菜油点灯呢?那也所费有限啦。这是有原因的。南温泉镇市上,有时是缺油的,非点鱼烛不可(北平叫洋烛)。一支鱼烛,等于一斤多菜油的钱,这算盘不能不打。煤油又是珍品,也没有煤油灯(到胜利前夕,有煤油灯了)。尤其是冬天,不要说是月亮,重庆为雾所弥漫,整月看不到太阳,那明亮的月光,有时临到山窗,那是让人苦闷的情绪为之一振的。不过天下事有一利就有一弊。在太平洋战争未发动以前,日本飞机,大批停在汉口,有空就会来袭重庆。月夜,是他们肆虐的好机会。因之有了月亮,又有躲警报的恐怖,我们总是在这矛盾的情绪下过着月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