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边侍立的小僮忙上来添碗斟茶,霍王元轨微笑道:“长孙郎能习惯这苦荼味道么?北方儿郎,多半喝不惯。我还是从妹婿裴家学来的,阖家也只有我和拙荆能在这阁上闲时对饮……唉。”
“阿浪在黔州长大的。”他简单回一句。霍王点点头,又叹息一声,没再说什么。
三人一时都没言语,各自举杯喝茶。三张坐床都是临窗摆置,阿浪眼望窗外,西际已经晚霞漫天,如大火燃烧一般。他们所在的三层楼阁应该是左近制高点,能一直望到定州城墙之外。城外是一片农田,有水渠蜿蜒而过,渠水反射着明亮的橙红色光芒,虽然距离遥远,仍看得清楚。
“你看见那水渠了?”狄仁杰问阿浪,“那一段叫‘魏公渠’,正是已故霍王妃捐资兴修的。”
“啊?”阿浪纳闷,反问一句:“王妃捐资修渠,怎么不称颂霍王功德,反而叫‘魏公渠’?”
问完,他也想起来了。霍王微笑道:“先荆乃是前朝名相魏郑公长女。她年过四十,罹患气疾,受不得卑湿,家中便修了这座阁子,供我夫妇居住疗养。她住在阁上,看着城外那片耕地,明明离唐河不远,却年年干旱,农人担水浇地,辛苦万状,就发愿修渠帮他们引水灌溉。正巧那一年,我夫妇同年过五十整寿,二圣恩赏甚多,家下儿女亲戚送来的贺礼也不少,她跟我商量,都变卖了聘工匠开渠引水,我自然赞同。可土木工役兴建繁琐,那些金银绢帛贺礼,看着为数不少,一花起来就左支右绌的。我家里积蓄也不多,往里添补了一些,还是不够。那片农田上的村人自带粮秣出力做工,州城里的官吏大户也有捐资出人的,这么着修了十几里水渠,眼见快要完工,最后还是差着点,天寒地冻,就停工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