抛弃爱情或者怀疑爱情当然是题材处理中的极端,却反映出现代剧作家在爱情题材处理上的多元倾向。一些剧作家已经不再满足于咏唱爱情的魅力,或者感叹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悲情,而是希望通过现代西方理念改造传统爱情,使之呈现新的面貌。比如剧作家试图展示为爱情付出代价的受难女性的抱怨,如袁牧之的独幕话剧《爱神的箭》。
袁牧之《爱神的箭》取材于薛仁贵与王宝钏的故事。在清代有《红鬃烈马》,主要写唐丞相王允因王宝钏抛绣球选中乞丐薛仁贵,被逼退婚不从,父女反目。薛仁贵参军出征西凉,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。“十八年古井无波,为从来烈妇贞媛,别开生面;千余岁寒窑向日,看此处曲江流水,想见冰心。”(西安武家坡供奉薛仁贵与王宝钏的祠庙上的对联)传统故事中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,一直被作为从一而终的女子终得圆满而歌颂。即使薛仁贵已娶了异邦女子代战公主,王宝钏依然因这份苦守获得了正房的位置。这一故事源自《说唐后传》,小说与戏曲中的女主人公则有所变化,或为柳金花,或为王宝钏。但小说家和戏曲家都保留了薛仁贵试探妻子十八年是否贞节的一段,薛仁贵通过试探,从怀疑柳金花不忠到满心欢喜地相认。此中虽有讽刺薛仁贵的狭隘、歌颂柳或王的贞节的意图,但受难女子被质询却在封建伦理的框架中得以合理化。袁牧之在改编中正是通过试探去实现其批判。在《说唐后传》中,贫寒度日十八年的柳金花,依然花容月貌,而且打扮虽然朴素,却十分清洁。但袁牧之却写了贫穷度日的柳金花,“消瘦”“憔悴”的面容,柳金花也自言:“我两手做得只剩一张皮了”。[5]这使柳金花对薛仁贵的归来没有半分欢喜,只是满腹怨恨:“我成天整晚地盼你回来,不想你竟会这个模样回来!”[6]抱怨的柳金花不仅责问着薛仁贵,而且也由之否弃了十八年为了爱的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