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上这些,说明司马迁是从秦的酷法役民到汉的“清净”“无为”“与民休息”这一政策的变化,来总结汉初统治者是如何巩臣统治、发展社会经济的。不论是处置封国问题,还是解决民族矛盾问题,汉初统治者都没有改变“与民休息”的基本国策,这就证明汉初统治者是真正总结了秦亡的教训。在这方面,陆贾及其所著《新语》起了重要的作用。
唐朝继隋而起,就像汉朝承秦而兴一样,隋唐王朝是秦汉王朝之后又一次两个蝉联的统一政权,其中得失存亡之故,颇有相似之处。唐初史家从对历史经验的总结中,提出了对现实政治极有参考价值的认识。贞观十年成书的《隋书》,在这方面是有代表性的;魏徵撰写的《隋书》史论,是这些认识中最有见地的。《隋书》总结出来的历史经验很多,大要说来,一是关于得失存亡之辨,二是教化和用人。隋何以亡,唐何以兴?这个问题犹如西汉初年陆贾撰《新语》一样,是《隋书》要回答的根本问题。“隋之得失存亡,大较与秦相类:始皇并吞六国,高祖统一九州;二世虐用威刑,炀帝肆行猜毒,皆祸起于群盗(?),而身殒于匹夫。原始要终,若合符契矣”[13]。这是《隋书》对隋朝历史经验教训的最重要的概括。对于这个问题认识,《隋书》史论首先是从变化的观点来分析的,认为隋朝“衰怠”“乱亡”的原因“所由来远矣,非一朝一夕”[14],它起于文帝而“成于炀帝”。《隋书》史论分析了隋亡“成于炀帝”的种种政治原因,指出:炀帝统治时,“骄怒之兵屡动,土木之功不息,频出朔方,三驾辽左,旌旗万里,征税百端,猾吏侵渔,人不堪命。乃急令暴条以扰之,严刑峻法以临之,甲兵威武以董之,自是海内骚然,无聊生矣”[15]。这些认识,是接触到隋朝灭亡的一些根本问题了。其次,《隋书》史论分析了文帝、炀帝在政治举措上出发点的不同,阐述了“高祖之所由兴,而炀帝之所以灭”的原因[16],指出:隋文帝在统一南北的战争中,对人民的“动”是为了使其“安”,对人民的“劳”是为了使其“逸”,故能以致兴;而隋炀帝“肆其淫放,虐用其民,视亿兆如草芥,顾群臣如寇仇”,故必然致亡。这是说到了人心的向背,决定了隋朝的兴亡。魏徵的这个认识是带有一贯性的,他曾多次引用《荀子·王制》篇上的话劝告唐太宗:“君,舟也;民,水也。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。”[17]后来唐太宗本人也用这话诲谕太子[18]。这在唐初统治者中,无疑是一条重要的历史经验。最后,《隋书》史论还从财政、劳役、兵役等一些具体政策上总结了隋朝兴亡的历史经验教训,认识到“取之以道,用之有节,故能养百官之政,勖战士之功,救天灾,服方外,治国安人之大经也”的道理,以及对待人民“不夺其时,不穷其力,轻其征,薄其赋”的必要性[19]。这些见解,从阶级实质来看,是为了巩固唐王朝的统治而提出来的;从历史观点来看,是比较明确地认识到社会生产的发展与破坏,对于政权的兴盛与衰亡有直接的关系。唐初统治集团注重制定发展社会生产、稳定社会秩序的各种措施,其思想基础就在于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