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如藏在屋子里笑着,一会儿出,来,只见她脸上将擦面牙粉,擦得雪雪白地,头发也拢得溜光。邓看守一见,不由得抿嘴一笑。但是怕女孩子们害臊,便将头偏到一边去。警察道:“走哇!别让人家在外面尽等了。”于是三人出来,一同走到接待室来。
玉如一出里院门,一双明如秋水的目光,早似两道闪电一样,一直射到接待室。及至快要走到接待室门外了,也不知何缘故,脚步放慢了,头也低下去了。只在门外一撩眼皮,向里一看,便见一个穿淡青纺绸长衫的少年坐在椅子上,已迎面站立起来,一点儿不错,就是从前所遇到的那人,只是稍为有点清瘦了。警察在前,邓看守继之,走进屋子来。玉如在门外停了一停,然后垂着头,挨门而进。
只一进门,玉如就不向前了,头越是低得很,邓看守知道她往常很大方的,今天忽然变了态度,却是猜想不到。一看江秋鹜时,他也是绯红着两脸,扶了桌子站住。邓看守一看这情形,心中便猜透了十分之八九,便问道:“你这位先生姓江?”江秋鹜答:“是。”问:“是什么职业?”答:“是教书。”问:“多大年纪了?”答:“二十五岁。”问:“照说,这大年纪,还在念书啦,怎么教书了?”答:“我已经毕业了,为生活问题,不能不找事做。”问:“你既是教书的教员,也不愁对着相当的亲事,怎么到敝院来领人?”这一句话,问得有点费解释了。江秋鹜心想,实说是不妥,不实说,一刻工夫,又找不出一个谎来撒,笑着答道:“因为——”望了玉如很迟钝地答道:“因为——我知道这位冯女士很好。”这句话,本也就极平常,而且玉如靠了邓看守站着,那脸也绷得像铁板一样地紧,不让笑容透出一丝丝来。自听了这话,也不知道她心里,怎么会受了麻醉,头刚刚抬起一点儿来,突然又低了下去。一阵笑意,由心窝里直飞上两腮,万分忍耐不住,只得将身子一偏,藏着笑了一笑,然后才赶紧回转头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