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掰开那双手的手指,从手心里抽出袖幅,在袖筒里触摸到了手上冰冷粗糙的肌肤。冰冷减弱了人的气息,而粗糙是挣扎着活下来的人才配有的,毕竟是有形有质的一双手了。手背手腕上斑斑块块,像通身花绣失败以后自暴自弃,也像是白绢地上泼墨朱砂,用大笔刷蘸了水拼命搅和,墨被洗淡了,掺进了红,白渗进了红,染了墨。
高承钧震惊,他又听见身后声音命令:“不准回头。”那双手反握住他的手,死死的,倒好像怕他逃脱了。
高承钧用指腹磨蹭那双手手背上的斑驳颜色:“湖石不嶙峋怪异不以为美,盆栽节瘤不够不足为贵。不怕。”
雪信的手一点点松了:“我没怕过。”
“你不怕我失望?”高承钧问,“那为何不让我回头?”
高承钧感觉雪信把下巴搁在了他一边肩膀上,气息相闻,耳鬓相抵。
雪信说:“是因为我对你的失望够多。你不听我劝诫,把我的家、把安城折腾得乌烟瘴气,还把我比作湖石和盆栽,我怎么能让你捉到,然后听凭摆弄修剪呢?我在意的,是没有谈判的筹码了,若我劝你离开安城说我愿意随你去龟兹,你会笑话我。但又想,也许你见了我这模样,失望了,也就走了呢。”